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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寒夜

来源: 情感文章网 时间:2019-10-29 14:44:50
从车帮上跳下来,冻僵的手指木木地伸展不开。手上戴着手套,冰冷的铁似乎连手套都要粘在手上了。于顺跨过几条轨道,往站台上走过去。这是个县级小站,有两个站台七八股道。
   他还没跨上站台,调车机转线后隆隆地开过来。副司机张贵友从窗边探出头来,“于哥,晚上去哪里‘嗨皮(happy)’。”
   于顺苦笑了笑,这样冷的晚上,去哪里也寻找不到“嗨皮”。泥黄色的调车机隆隆地开远了,那个粗硕的屁股,在过道岔时摇晃着。一天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
   两个站台上都很静。没有列车进站,旅客被拦在候车室里。枯寒的风,在冷清的车站上飘荡。天上的云,灰沉沉的,沉压得很低。于顺的背有些“杠”,走起路来两肩一高一低,像挑着重物在走。
   挂在风雨棚上的铃,突兀地响起。于顺惊了一下,似乎寂静中听到的一根针落到地上的清脆声音。他很快平静下来,又一趟列车将进到车站来。铃声响一阵,倏地一下,停下。像一颗石子在池水面上荡起的层层涟漪,突兀而起,悄然而止。
   于顺进到更衣室,把身上沾满车体红绣和车钩机油的工作服脱了。在调车组,他的工作服已经一年多没洗了,看起来像一团抹布。另外几个工友的工作服,常提回家让老婆或者父母洗。于顺的工作服没人帮他洗。他们的工作服不跟于顺的挂在一处,远远地躲开于顺那件肮脏的,散发着臭味的工作服。
   组里的人都讨厌于顺,经常欺负他。于顺也被欺负惯了,早就是一副随揉随捏的摸样。特别是瞿小兰走了以后,于顺的邋遢与猥琐,更增加了大家对他的厌烦。同事们似乎连欺负他的热情也没有了。
   于顺穿上青色的棉衣。棉衣袖口边有些污渍,其它地方还好。他走出更衣室,屋外的冷风一吹,他感觉到了内衣领口上的汗渍带来的冰凉。裹挟冷风而来的是列车带来的声音。
   机车鸣着笛,噪杂地从身边过去。寂静的车站,变得喧嚣起来。从候车室奔跑出来的人,站在站台上用手持喇叭组织旅客的客运员的提醒声。列车拉来的旅客到达目的地的激动话语声。
   黑黑的人头,在攒动着。浮动在风里的声音,低沉而徐缓。一种短暂的热闹氛围在聚合,也在迅速分散。于顺站在门边,没有急于走过去。他不想走到人群中去。人群中的那种情绪的热度,他有些不习惯。
   下车的人出站了。坐车的人上车了。车站的声音被风吹散了。列车员跟在很后上车的旅客屁股后面,上车去 了列车的踏板,站在车厢口等待列车的出发。车轮缓缓转动起来,车站的喧嚣归于平静。列车离开后,车站上增加了几袋捆扎好的黑色垃圾袋。
   垃圾袋里装得鼓鼓囊囊的,像一个个矮墩墩的孩子。车站的空寂让于顺的心情好了一些。他走出更衣室,准备回宿舍。
癫痫的药物治疗好吗   没走出几步,就看到黑色的垃圾袋边,有几个会动的垃圾袋。他吃了一惊,脚步缓下来。在黑色的塑料袋旁边,蹲着三个孩子。一个大些,从模样上看,大概十三四岁左右。女孩,扎两个瘦小的辫子,朝后支棱着。另外两个,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年岁相差不大,七岁到九岁的样子。
   大的女孩背着淡蓝色的布包,手里是一把很旧的伞,淡灰色,伞骨似乎折断了一根,折断的那个部位软塌塌的。收集垃圾的徐梅是车站聘来的,她住在车站后面的村寨里。她正将从车上丢下来的垃圾袋装进一辆手推车里。
   徐梅惊咋咋地叫起来,“呀——三个孩子,从哪里来的?”
   于顺有些不舒服。身上有些痒痒的感觉。徐梅的眼睛辣辣地盯着他。他不想让徐梅的眼神这样盯着看。
   似乎这三个孩子,跟于顺有莫大关系。于顺脸冰冷着,眼神离开徐梅的脸。他不喜欢徐梅,徐梅的脸,像一粒话梅干,让他只感觉酸。徐梅的年龄比他略大,再加上多年农活的折磨,身体早就像变黄的稻草,枯萎了。徐梅离了婚,带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她总认为跟于顺特别般配。这种感觉给她带来很强的自信,似乎对于顺拥有某种“主权”。有事没事,她爱对于顺瞎表达她的感情。
   站上的人,从徐梅的表情中,也揣摩出些内容,就常拿于顺开玩笑。于顺吃过婚姻的苦头,而且对徐梅没什么好感。对那些玩笑话,于顺把自己罩在玻璃里,全当什么没有。听不见,看不见。这些玩笑,像重拳击打在棉花上,大家觉得于顺无趣,都不再拿于顺和徐梅没开玩笑了。徐梅心里的幻想,并不因为于顺的冷淡而灭亡。
   “于顺,走什么?”
   于顺回头一看,郑雪萍从身后走来。郑雪萍当班,穿着藏青色制服,手里提着黑色笨重的对讲机。郑雪萍身腰很粗,走路排得很开,像一只大大的螃蟹。于顺闪开身体,让郑雪萍到那几个孩子面前。
   三双眼睛,六个眼珠,滴滴溜溜,旋转着恐惧。他们的身体,缩得更小了,比那些垃圾袋还小。
   徐梅走过去,一把抓起几个塑料袋捆扎的袋口,将那些口袋“嘭”地丢进她拉来的垃圾车里。这一声蓬松的响动,将三个孩子吓得一哆嗦。郑雪萍脸上的愉快在跳跃。
   郑雪萍的老公金石屏也是站上的职工。以前是货运室的业务员,因为帮着几个做煤生意的老板要车皮,搞了些钱。没干几年,积累了些钱就退养了,也躲过了后来的追查。
   金石屏自己开个公司,加上以前干业务员累积下来的人脉关系,生意做得很红火。这几年买了大房,买了好车。夹着个皮包,梳着油光水亮的分头,整天一幅成功人士的派头。郑雪萍的日子也越过越舒心。更加上有钱的底气,在站上难免行事做派显得嚣张。
   于顺缩着肩,准备往站外走。他一个人,下班没啥爱好。天气好,他顺车站外的街走走,遇到有下棋的摊子,就看,一直看到收摊。现在天气冷了,下棋的摊子也没有了。他准备回去看看电视。
   车站外面的街道两边,还是有几百米的繁华段。县城离车站还有一两里,这个地方是个镇。街上的商店和旅馆,因为人来人往的旅客,也很繁华。这种繁华,跟于顺的关系不大。
   于顺打发寂寞的方法,不外乎看电视和天气好的时候去街边看下棋。麻将他也会打,调车组的徐志东以前爱喊他去打。徐志东家是个“窝子”,常常聚集了一两桌打麻将的人。徐志东的老婆没工作,就在家里,给打麻将的人弄点吃的,每人收五块钱。去的人大概有七八个,多的时候十来个,一个月的收入也有上千了。
   于顺在徐志东家认识的瞿小兰。这个名字多美呀!于顺的父亲刚过世三个月,心里的疼痛靠麻将慢慢在治疗。打麻将的人中就多了瞿小兰,他很初没注意,瞿小兰是怎么加入这个队伍的。
   有一天于顺手气特别好,赢了钱,牌友们起哄让于顺请客。请客就请客,于顺说去买点水果吧!当时天已经黑了,大约九点过。于顺正好下桌子,就往外走。瞿小兰在另一桌,也刚下来,就跟在于顺后面。
   那时,于顺的背“不扛”,常挺得很直。
   “于哥,我陪你一起去。”
   靠近车站的水果摊位,亮着两百瓦的白炽灯,彻夜不休。两个人到摊位前,捡了些苹果和梨,称了。车站做生意的人,都比较“诡诈”,常在秤上做些文章,欺负南来北往的旅客。
   于顺准备付钱,瞿小兰跑到邻近的秤上复秤,就有三两的差额。瞿小兰咋呼呼就喊叫起来,阻拦正准备付钱的于顺。
   “不要付,少三两呢?”
   旁边的秤也不准,七八斤东西误差个二三两有啥关系呢?于顺惦记着自己的好手气,想早点回桌子上继续打麻将。
   瞿小兰的手,抓住了伸到半途去的钱。水果摊的主人是个黑胖的女人,也不是善茬,也伸手来抢于顺手里的钱。瞿小兰的手更快,她就占了上风,黑胖女人当然不高兴,张开嘴就开始骂人。
   黑胖女人骂人的声音真难听,于顺很不高兴,就说,“你这个婆娘,宰人也看看来人嘛!我就是这个站上班的吃草都吃到兔子窝边上来了?到时候我叫站长把你赶走,不准你在车站边上做生意。”
   这句话黑胖女人一听,马上哑了。于顺当然没有这个能力,能让站长来赶这个女人。但是“站长”的威力,在这一刻,在他不在场的状况下,依然发生了作用。一个车站的工人,有何可怕,怕的是站长,她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脸马上由黑变红了。笑着抓起摊上的苹果和梨就往于顺的口袋里塞。
   “不好意思,大水冲了龙王庙。”
   “好了。好了。这下再称称,看够不够。”
   “不称了。不称了。刚刚好。”
   于顺提着水果,瞿小兰跟在旁边。于顺那时年轻,虽然长相不怎样,但年轻人的精气神还在,远没有现在这样猥琐。在水果摊上取得的“胜利”,让于顺心情特别好。瞿小兰极力说着那个女人的不是,也夸赞于顺“车站”的力量,还知心地帮着于顺算着这种日常的小账。
   回到徐志东家,两人继续打麻将。经过这一次,两人关系似乎就不一样了。
   郑雪萍是车站的客运值班员。郑雪萍背着个手,手上吊着黑匣子一样的对讲机。她开始盘问三个猫一样的孩子。于顺对这些事不关心。他现在的生活,已经关上了门,不想开门,即使是窗,去窥探一下外面。他对生活有些灰心。
   “你们这三个小孩!从哪里来?”
   三个孩子,缩得更小了。眼睛睁得很大。于顺想走开,三个孩子的样子,让他想起自己。但又不敢,郑雪萍这个女人,喊他不要走。他看着车站后面的山。山下有个寨子,徐梅家就住在那个村寨里。山上长着一些不高的树,树的叶落了,显得山特别的清瘦。在那些树丛间,有些结野果的树。夏天的时候,于顺喜欢到山上去摘野杨梅。酸酸的,想想都要流口水。
   野杨梅泡酒,特别好。把野杨梅洗净,放点冰糖,买几斤便宜的散包谷酒泡上。下班回去,喝一杯。不喝多,就一杯,一两左右。菜也很简单,炒一个菜,买点卤味,一边喝一边看看电视。有时,就迷糊在沙发上,电视里依然欢快地流泻人影。
   铁路工作,工资不高。主要是期望很少。不买房,不养老婆孩子。也不去打麻将了,用起来倒还宽裕。
   郑雪萍问了两次,一次声音比一次严厉。于顺听来都有些害怕。很大的那个姑娘,迟迟疑疑回答,“杨梅。”
   杨梅是个什么地方?
   郑雪萍知道那个地方,她听了这个回答,改问别的问题。说明她已经得到她需要的答案了。于顺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他期望郑雪萍的问话能帮助他解开疑惑。但郑雪萍不关心他心里的疑惑,将问话转移了方向。
   “怎么到这里了?”
   “被赶下车了。”
   “你们去哪里?”
   “深圳。”
   这有啥可问的?后面可能就是钱包掉了的谎话。对这样的旅客,郑雪萍不是常遇到吗?赶出站,完事。留于顺下来,无非就是让于顺帮帮忙,如果比较强硬,就请于顺这个男子出点力。
   于顺转过身来,面对着三个像被雨水淋湿翅膀的小鸡一样的孩子。拿着伞的大女孩在回答。另两个缩在她的后面。
 儿童癫痫症状  三个大人,面对三个蹲着的孩子。于顺感觉自己很高似的,平常的猥琐感也消减了很多。
   “深圳?去干什么?”
   郑雪萍没有急于赶走三个孩子。距离下一趟车进站,还有十来分钟,她不急。天气的寒冷没有影响她的兴致,她像一只猫,戏耍着可怜的老鼠。
   那个女孩没有立即回答。思索的表情,陷在脸上。迟疑了一会,她缓慢地开口。于顺以为是一个谎话的开始。
   “去找我妈妈。她在深圳打工。”
   于顺有些意外。他的经验失效了。郑雪萍很大声地笑起来。确实,这个女孩的想法很大胆。
   “你知道从杨梅到深圳,有多远吗?”
   小女孩沉默了。她的观念里,这只是两个名字。是她所要达到的目的地。在两个名字之间,是一段黑暗的未知。对真相的不可知,带给了她勇气。
   “不在家里好好读书,跑深圳干什么?”
   没有回答。郑雪萍的教训口吻,没有收获到应有的反应。她用眼光搜寻支持。徐梅讨好地朝她笑,她很满意。于顺看着三个孩子背后的一列黑黑的货车车厢。这样冷漠的表情,令郑雪萍很不高兴。
   “没钱是吧!没钱来坐什么火车。回去。回去。”
   往哪里回去呢?长长的铁道线,走是很难走回去。于顺虽然不知道杨梅是在什么地方。可以肯定,郑雪萍赶鸭子一样赶三个孩子走,是不可能实现的虚张声势。
   “我不回去。”
   郑雪萍停下夸张的声音,她有些奇怪,看着那个女孩。
   “不回去?你们三个小孩,没有钱,连吃饭都不可能,怎么到深圳去?趁这里离家还不远,早点回去。”
   回去?不也没钱吗?你家钱多,而且有些也是不义之财,你给点钱,让他们回去吧?
   于顺很想哼一下鼻子,表示自己的态度。他不敢,仍然去看那些灰黑色的车厢。车厢的表面,实在难看,像时时都在生着锈,随时都准备垮下一堆褐色的铁锈。
   铁路。到处都是冰冷的铁,铁的青黑色,像要下雪前的天空。于顺有些讨厌铁路,冰冷得没有多少人情味。
   “走。快走。车站上不能留闲杂人等。”
   郑雪萍挥着那只没有拿对讲机的手,像驱赶一群聚集在一处的蚊子。三个孩子愣愣的,身体没动。往哪里走?她们刚从车上赶下来。这里又要驱赶他们,他们能去哪里?
   “往哪里走?”
   于顺这样说。郑雪萍停下挥动的手,回头来看于顺。郑雪萍的眼光,精气神都很足,一射,似乎要贯穿于顺的胸。
   徐梅停住在整理垃圾袋的手,有些责怪地看于顺。于顺说完,眼睛稍稍斜到一旁,车站太空旷了。调车组上夜班的几个人,窝在更衣室里。可能,正愉快地说着骚笑话。
   车站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来。铃声像一柄剑,刺穿了寒冷的空气。大家似乎都得到了某种解脱,从这种紧张的气氛转到铃声所传递的信息上。又一趟列车即将进站。郑雪萍将去面对一列在窗边露出无数张望目光的车。她转身准备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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