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春天的回忆（散文）

在我的印象中，家乡的春天，总是来的很突兀，仿佛一夜之间，褐色的山，霎时换了装，青一道，黄一道，白一道的。青的是刚探头的草芽，黄的是圪针荆条，白的是那些残雪。站在奶奶家的院子里，我凝神痴望。大山像一位贤淑的女子，静立在风中，掀一丝云絮，做了围巾，任风吹动着裙裾，此起彼伏的波动着。

村前有条大洋河，那是家乡的母亲河，冬天的河面结了厚厚的冰，春天来了，春风拂过河面，骤然变成一把把小钢刀，划裂冰层。冰块儿似赶集的人群，熙熙攘攘，任水簇拥着缓缓的前行，时而燃几根炮竹，噼里啪啦的，用自己的方式迎接着春天的到来。

河边的柳枝，复苏了，沐着风褪去冬的慵妆，婀娜身姿，随风起舞。园子里的桃树，兴奋的涨红了脸，枝桠树梢缀满一串串的小包蕾，杏花儿们也不甘示弱，一袭白衣胜雪，亭亭玉立于枝头。刚刚从南方飞回来的小燕子，顾不得休息，便忙着在水井四周衔来泥，修补老梁上的巢穴。这个季节的田野里，生出很多的野菜，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个个缀满了刚舒醒的大地，阳光明媚的天气里，奶奶常会踮着小脚，挎着小篮子，带着蹦蹦跳跳的我，去田埂地头挖野菜。那是我儿时很深刻的记忆，我总有很多很多的问题，喋喋不休的问奶奶，比如那些野菜的名，一种野菜总会重复的问好多次，奶奶从不嫌厌烦，一次一次的讲给我听，什么甜苦苣呀，灰灰菜呀，野韭菜，野小蒜…..到现在我还是记不全那些名称，只记得奶奶把挑回来的野菜，摘洗干净，用开水焯了，切得细细地，放些腌咸菜的汤，再放些醋，撒些小葱花，很后再滴一筷头胡麻油拌起来，别提多好吃了。

家乡的春天，雨是魔法师，她总是悄悄的来，携带着泥土的清香，当我睁开惺忪的眼睛，濛濛烟雨中的山呀，田野呀，涂满了绿色，大洋河里见不到冰的影子，水欢快的流淌着。岸边的柳丝吐出嫩嫩的新芽，在雨中梳理着自己的秀发，桃杏树的花蕾，经过雨水的滋润，咧着嘴绽开星星点点的笑脸。穿着奶奶新作的小红绣花鞋，梳着一对羊角辫的我，总喜欢偷偷的跑进雨里，踏着水花玩。奶奶踮着小脚，蹒跚着想拽我回家，我转着圈，躲闪着，累的奶奶气喘吁吁，我却躲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奶奶的脸沉了下来，转身向屋里走起：“好！好！晚上也不要回屋，就在院里疯吧，我插上门，可不敢出来了，后山的老妖婆，一会儿就下来抓人了。”奶奶的话吓住我了，我像只小泥鳅，抢先一步滑进屋里，窜上炕头，再也不敢动了。那一刻，奶奶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因为我的坚持，奶奶买了一对小黄鹅，整个春天我便有了“工作”，赶着小鹅去村头的水池里找食儿吃。我趴在奶奶缝制的小垫子上，看着蓝蓝的天，洁白的云絮浮动着，燕儿在柳丝间穿梭，蝴蝶在二月兰花丛起舞，看着我的小鹅在水中追逐嬉闹，痴了醉了，忘了吃饭的时间，直到奶奶喊我的乳名，我才蓦然醒悟。

这么多年来，总想把家乡春天的记忆写出来，写了删，删了再写。那段记忆在我的心里太完美了，无论多瑰丽的语言，都觉得无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