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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灯火(散文)

来源: 情感文章网 时间:2019-12-23 16:44:56

电线牵进我们村子的那一年,我六岁多。我们家是一间一耳房,兼一个灶屋的泥坯房子,加上祖父,一家六口人住着。耳房房顶用两片亮瓦开了个天窗,昏暗处的明亮显得格外珍贵,加重了我童年时对于光线的喜爱。祖父住耳房,关了门,度自己的光阴。我们住父母的大房间,两个床丁字排开,床前挖了个地窖,用来存放红薯桔子之类。窖顶置了一个木盖,不能隔音,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可以听见地窖里隐约有蛇爬动的声音,和着墙脚永不停歇的虫鸣,组成黑暗给我的很初印象。

秋天风很大,屋顶上的茅草一不小心就被吹飞了,父亲便借了梯子爬到屋顶,重新将茅草理顺,在上面压上一两块大石头。风不能揭走茅草,就溜到房子里来,东蹿一下,西蹿一下,把屋子里的煤油灯摇得晃晃荡荡忽明忽灭,屋子里各种东西的影子跟着走来荡去,破坏我们就着灯光做手影游戏的兴致。风很凉,从袖子里钻到心口,某种后来被称为萧瑟的东西就在心里面长了出来。母亲皱着眉头说,把灯盏移到避风的地方,晃来晃去我看不清楚。这时母亲在纳鞋底,或者搓麻绳。有时她纳几针就把针往发间拔弄几下,她的头发篷松,浅黄,针一弄,凌乱不堪,却使我在失去她的若干年上,更能牢牢记得那丝丝卷曲枯黄的发。有时一根根绿色的被括了皮晒干的麻在母亲手中翻滚,跳舞一样,不多久就变成两股相绞的粗粗的大绳子,能卖个好价钱。时间一久,灯芯上结了灯花,她就用剪刀去剪。我说,不要剪啊,有灯花屋子还要亮些!母亲说,灯花太跳了,也浪费油。我便瘪着嘴在一旁不满,我就是想黑夜不要那么黑、那么安静,除了睡觉,漫漫长夜,不是还应该可以做更多的事吗?

这时候母亲就会说起她自己的父亲我的外公的故事,他说,外公走江湖,有一次,天色已晚,山岭之间,无处住宿,远远看见林子里有灯火,便走拢去,是一个木头房子,有喧哗的人声,那无疑是远行客的温暖与依靠,他便毫不犹豫地敲了门,谁知道荒山野岭中的这点灯火里,印着十几双寒光闪闪的眼睛。

听到此处,我的心紧起来。冷风一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此时灯火又在风中扑扑地倒,仿佛随时可能灭掉,赶紧用双手挡住风,盯着母亲的嘴,怕她继续说,又怕她不说。母亲说,鬼都只与人单会,譬如女鬼就专门等独身的男子,而晒垫鬼则在夏天的傍晚立在打谷场上,高高的,一声不吭立着,根本让你看不清它的脸,所以你外公遇到的当然不是鬼啦……我松了口气,却又心有不甘,宁愿是遇到的鬼呢,一屋子的鬼在开会,不会更有意思?难不成那么俗,灯火带来的果真是温暖与安全?……胡思乱想着,母亲笑着挽上掉下来的刘海,说,是一屋子的强盗!

灯火又跳了几跳。黑色的夜围拢过来,几乎将幼小的我和有灯火暗影里的母亲吞灭了。

他们抽刀,你外公也抽刀,顺手抄起门边的一条长凳,几十个回合,就把十几个人全摞倒了。他们就乖乖地把很舒服的床让给了外公,并且奉上了热汤。哦,忘了,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天特别冷,屋子里除了灯火,还有一堆旺旺燃烧着的大火,众人是在烤火,那眼里的寒光比那夜的风还冷。

母亲细细的语声里有一种得意,而我心间填满的是英雄主义的信仰,眼前跳动的火苗,似乎就是外公遇到的那一束。这样的故事比聊斋里女鬼捉人和画皮的恐怖要少,又比简单的除暴安良要多,还那么近,自然也慰藉了我小小的心。

村子里牵进电线那天,我们家很后安装。

黄昏,晚霞在西天里变幻形状,蜻蜓在空中低飞,父亲和母亲将包着红色外皮的电线牵进了家。安装完毕,大家特别紧张地等待拉响开关时传说中的如白天一样的光明冲破黑暗到来。太阳落下去,夜幕降临,黑暗正肆意蔓延,屏声静气里,父亲拉响开关,咔嚓,房子里瞬间铺满桔红色的光线,不是任何想象过的样子。各种平时在夜晚时藏在暗处的东西全显出来,在桔黄色如水一样均匀漫开的光的润泽下,一下子不再只是物品那么简单,仿佛他们全都能说话了,不过暂时颇谨慎地保持着沉默。

从此告别灯火摇曳明灭不定的时光,虽然厨房里一直保持了很多年的5瓦灯泡的昏暗,但房间里却是明亮的,明亮的夜晚,读书的时光多了,各自安静做事的时光多了,听母亲讲那些鬼鬼怪怪故事的时光少了。所有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通过文字的渠道实现。我开始迷恋文字里的生生死死,对生命构成的世界充满当初外公看见寒光闪闪的十几双眼睛时的好奇。

夜晚有了光,那些肚子上面沾满油污的煤油灯在无声无息中消声匿迹,连一直被珍藏着的马灯也不见,停电的时候,一家人在黑暗里摸来摸去,发誓等电来了后要把油灯找出来,可是电一来,满屋子通明透亮,大家欢喜还来不及,哪里还记得找油灯的事!村子里的变压器总是坏,雷电之夜,狂风将树木吹倒,扑在电线上,导致整晚停电,也是常有的事,为了对付黑暗,我们发明了一种简易的油灯,用墨水瓶装煤油,剪一个圆圆的铁片盖在瓶口,中间穿根棉绳做灯芯,也能对付一晚。

然而习惯了满屋的光明,一个人面对灯火跳动的黑暗,便多了孤独与恐惧。有一晚,邻居炎生的祖父去世,做法事时,电忽然停了,灵堂里只剩下香火的红点与白烛的光焰。黑影之中,贴满墙壁的十八层地狱图,立时活起来,过奈何桥,下滚油锅,抽筋扒皮,厉鬼獠牙,森森可怕,加上那一屋子的来来去去披着白布的人,摆满贡台的法器,挂满屋子的冥钱,颜色越绚丽,越令人感觉凄冷可怖。这是我*一次对“死”之一词产生深刻印象,觉出阴阳之隔的无奈与悲凉。

回到家中,独自一人坐于简陋的油灯之下,再次回到光明稀缺的世界。隔壁的法事依然在做,锣鼓点子越敲越急,风吹动灯盏,火光扑扑地往一边倒,房中影像在越来越凄厉的鼓声中变幻着各种形状,一种叫做“孤独”的东西在某一瞬间根植到了我的生命中。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母亲躺在棺材中,任我怎么呼喊她都面无表情地眯着眼,无边的绝望开始一层又一层地包围我,我从梦中挣扎着醒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似乎父母已经永远离开,那种场景真实地逼近,我的眼角流下泪水,渐渐从无声转变为咽泣,继而放声大哭,充满绝望的悲鸣。母亲找了半天火柴,划亮,用她手心的温度平息我,我才渐渐平稳睡去,但自此我知道了生命逝去的不可挽回。

后来,村子的田埂边不多远就栽上了一根电线杆,村子的上空横七竖八地布着电线,燕子一对对地收拢它剪刀似的尾巴憩息在上面,麻雀则一群群地肆无忌惮地排着,远远望去,真的就是一个流动着音符的五线谱。在鸟们叽叽喳喳的光阴里,老人死去,孩子降生。生命循环往复。从霜重的夜晚,即使上牙床磕碰着下牙床,也会跑到别人家里去看黑白电视里的影像,守着一个单调的人影等他一个人津津有味地说完评书,字幕上出现“谢谢观赏”才恋恋不舍地踩在月光与霜同样白的路上,到多少年后知道那个自顾自说着书的人,是单田芳,而那些年的动画片与连续剧成了无数人眼中的经典,才明白,正是那些灯火暗沉下去又重新升腾起来的时光,开启了很初的英雄梦想。

而一灯如豆,或者灯火阑珊,便摇曳出了这人间的千百种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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